三坚以往未出过远门,符二娘何尝不是如此?符二娘是土生土长的琼台儋州黎人,自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儋州,不但是未离开儋州,就连小渔村都未离开过。
当年李三坚之父李清随家人被流配到了琼台儋州,流配之人的日子可想而知,要不然李清也不会迎娶一名黎人。
按宋律,是严格禁止族际婚的,也就是禁止汉人与外族之人通婚,因而符二娘严格说并不是李清之妻,而是李清之妾。
宋律对妾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格了。
只不过李清并没有妻,只有符二娘一个女人,话说一个流配之人想娶一名汉人女子为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清迎娶了符二娘或者说将符二娘纳入房中之后,两人相敬如宾,与夫妻没什么两样,李清也是特别喜爱这个乖巧的黎人小娘子。
符二娘从未离开过小渔村,没有见过世面,虽在儋州之时也经受过白眼与羞辱,但在小渔村之时,都是穷苦人家,因而这种情况不是很严重,哪里像现在这样,被人如此逼迫、羞辱。
符二娘听闻要拉去见官,顿时就慌张、恐惧无比,不断的低声哀求,哀求这些官宦子弟放过她们。
李三坚的舅父符鳞虽已是愤怒异常,但穷困百姓天生的对达官贵人有一种恐惧、害怕的心理,因而是敢怒不敢言。
“饶了你们?你让本衙内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本衙内没准真还好放过你们了。”一名年轻汉子哈哈笑道。
“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的孩子也在县学听读啊,求你们看在同窗的份上。。。”符二娘哀求道。
符二娘已经听他们自己说了,他们也在县学听读。
“你是说那个李三坚吧?”一名年轻汉子轻蔑的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凭在公试之中写了一篇狗屁不同的文章,居然要被荐入州学,呸,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坚被学官们赞赏有加,要被荐入州县听读,此事在县学之中早已传开了,替李三坚高兴之人有之,如曾公明,嫉妒愤怒者有之,其中嫉妒之人占了绝大多数,要知道李三坚在县学听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要比他们晚得多,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此更使得许多生徒是异常憋闷。
贱民居然爬到了他们头上,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李三坚是何贼厮鸟?呸,一介贱民而已,少废话,要么赔钱,要么见官,要么磕头赔罪。”另一名县学生徒恶狠狠的说道。
“家姐,不必求他们了,我们走吧。”符鳞愤怒的说道。
“我看谁敢走?”一名年轻汉子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符鳞愤怒的问道。
符鳞身体强壮,愤怒之下,身上肌肉坟起,将这些人吓退了数步。
“贱人,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的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指着其中的一个脸上神情异常骄横之人说道。
声色俱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符鳞,不要,我跪下就是。”符二娘见状连忙说道。
“何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当众如此欺辱一名弱女子,天理何在?我大宋律法何在?”
此时李三坚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娘,不要跪。”
李三坚随后赶上前去,扶起了符二娘。
山魁也是愤怒异常,紧握双拳,怒视着这些人。
“坚儿,坚儿。”符二娘见到了李三坚,不由得哭出了声,扶着李三坚哭得泣不成声的:“坚儿,娘没用,给你带来麻烦了。”
“无妨,舅父,你先将娘亲扶到一边,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符鳞说道。
符鳞应了一声,就将符二娘搀扶到了一旁。
李三坚随后面无表情的问向脸色骄横之人:“你是何人?”
灵山县县学生徒有很多,李三坚又埋头苦读,并不可能知道每一个生徒的姓名及其身份的。
“此乃吴押司之子吴衙内。”一旁的一名汉子替吴衙内答道。
吴押司?李三坚闻言差点笑出声,区区一名灵山县押司之子居然如此跋扈?
虽李三坚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宋之官吏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县衙押司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是负责案卷整理或文书一类的小吏。
李三坚熟读水浒,里面记载得很清楚了,宋江宋押司不就如此吗?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押司在衙门之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天一般的大官了,平日里也是如狼似虎的欺压百姓,使得百姓畏其如虎。
“原来是吴衙内,失敬,失敬。”李三坚面不改色的问道:“吴衙内为何为难家母?”
“老虔婆太过莽撞,污了本衙内的衣服,不该照价赔偿吗?”吴衙内冷冷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已是大怒,如此羞辱自己母亲,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但也不想对他们使用武力,凭着符鳞与山魁的力气,定能将这几个杂种揍得满地找牙,甚至取了他们的狗命。
但李三坚人小心大,人虽不足十五,可心智却较为成熟,李三坚决不会如此冲动。
若将他们打死或打伤,那么李三坚一家人将会被官府拘押治罪或是全家走上自此走上逃亡之路,将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要知道宋之律法还是异常严厉的,不是你想杀人就杀人,想打人就打人的,对此李三坚是早有耳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虽然宋刑统严厉,不过执行起来却是有松有紧的,要看人的。严厉几乎就是针对的是普通百姓,官宦人家或豪门大户却是可以利用各种便利逃脱律典的制裁,如此情况从古至今也是都有的。
此辱母之仇,只有今后再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需赔多少?请吴衙内明示。”李三坚表面之上并不动怒,仍是彬彬有礼的问道。
“嗯,算你小子识相。”吴衙内嘿嘿笑道:“某这件衣物乃是无价之宝,尔等如何赔得起?不过看在同窗的份上,你只需出五百贯吧,如何?小子,掏钱吧?”
吴衙内等人说罢,还轻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三坚等人,不要说五百贯钱,恐怕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正好可以羞辱李三坚一顿,以出胸中恶气,众人均如是想。
“岂有此理,太欺负人了,你这件破衣服是无价之宝?我看连五贯都不值,还五百贯?太气人了,看。。。”李三坚尚未答话,陈可儿已是大怒,按着腰间秀剑,就与发作。
李三坚连忙捏了捏陈可儿的胳膊,制止了她。
真不知道她爹娘是如何宠溺她的,宠出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坏毛病,李三坚心中暗道,难当她不知道杀人要偿命,是死罪吗?
“可儿,勿忧,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陈可儿说道。
“哦。。。”陈可儿丝毫没有觉得李三坚在自己胳膊之上摸摸捏捏的有什么不妥,被李三坚轻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李三坚去过成衣点,岂能不知道绸衣的价格?虽上等绸衣是值不少钱,可吴衙内此人身上的绸衣看样子也就是十贯之内,此人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李三坚确实也拿不出五百贯了,将近一年的听读,已经耗费了李三坚不少钱财了,陈义德所赠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三坚随后死死盯着吴衙内久久不语,将吴衙内盯着心中发毛,于是诧异的问道:“你要做甚?”
李三坚长得如此俊俏,难道李三坚想用“美色”诱惑自己?吴衙内心中暗道,李三坚就是年龄偏大,若再小几岁。。。说不定。。。嘿嘿。
众人包括陈可儿都觉得李三坚的目光有些暧昧?或者说是馋涎欲滴的,似乎吴衙内是道美食?
“喂,书呆子,你发呆做甚?”陈可儿着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的衣袖问道。
陈可儿对李三坚的过去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了,难道说他又犯病了?陈可儿心中暗暗担忧。
不过李三坚下面的一句话就解决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同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吴桂,你该当何罪?”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
吴衙内姓吴名桂,其父给他取名的意思是让他早日科举及第、金榜题名,早日摘得桂冠,不过怎么听怎么像乌龟的意思。。。
李三坚猛地大喝,面容由温文尔雅忽然变得狰狞无比,顿时将吴桂吓了一跳,吴桂脸色的肥肉抖了三抖后,愕然问道:“我有何罪?”
“东林兄,此人身上衣物价值几何?”李三坚不答,问向曾公明道。
“决不过十贯。”曾公明愣了一愣,连忙答道。
“十贯衣物,你要价五百贯,此为何也?”李三坚冷笑的说道:“此为敲诈勒索,按刑统贼盗律,恐喝取人钱财者,满二十疋,首处死。尔等以汝为首,汝当处死,余者流配。”
李三坚恢复了记忆,再加上县学也要学习宋律的,因而李三坚对宋刑统还是有些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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